从小到大,你经历过什么样的语言暴力?

从小到大,你经历过什么样的语言暴力?


小时候遭受的更多一些,九〇年代的童年是一个信息极其匮乏的年代,那时候关于自我遭受的一切语言暴力大多采取的是一种逆来顺受的态度,没有很好的解决方式。网络是奢侈品,向外寻求帮助的渠道是非常有限的。现在来看,信息化的高速发展在一定程度上确实稀释了不良影响,我们可以抱团取暖,可以寻找小组,可以倾诉,挖洞,填埋痛苦。

打捞几个记忆。

最早的是小学老师。我家在一个菜市场附近,卖早点的非常多,到校距离大概2公里,步行二十分钟左右,不算长,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不难。小学二年级开始,语文老师每天早上晨读进教室,总会把我叫出去,塞给我五块钱,让我去市场买早饭。要知道我妈前脚刚把我送到学校,现在则需要我下楼,独自走出校门,过马路,沿着来路回去,到菜市场买豆浆油条,或者一笼包子,拎着沿路回来,到办公室交给语文老师。很赶时间,因为晨读前要送回来,老师需要时间进行就餐。他通常运用的语言是,立民,辛苦你跑一趟。立民,昨天作业做得不错。立民,今天多给一块钱,你买个糖吃。等等。这没什么,对吧?乐意奉献的同学甚至应该首当其冲。但我不舒服,心里却无法抵抗,我不能告诉我妈我每天到校后又会擅自出校,我不可以惹出更多的麻烦,我妈脾气暴躁,她一定会因为知道小小的我像只失控的小狗狂奔在街面上而大发雷霆地指责我,那我的老师呢?他还在细细咀嚼着我为他跑腿送上的热乎乎的早餐,好像一切与他何干。我不可以拒绝,我担忧我的不顺从会引来多少课堂上更多严厉而苛刻的眼神。语文老师通常会扭耳朵,打你的背,也许出于你未完成作业,或者单纯是想这么做。这一系列的压抑终于在一天早晨我妈看到我出现在菜市场而结束。我忘了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妈是否去了学校,和老师又是怎么说的,但我庆幸它结束了,好像结束了一场溺水。

从那时我隐约觉得,我的软肋,并不是多么残酷,直接而具有侮辱性的语言暴力,而是一把把温柔的刀,它们看似无害,甚至带着花边,却让我处于一种自我吞没的状态。它们善于引导,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背负着某种使命,愧疚,甚至是自责,但深感无助,哪怕明确知道这是在伤害自己。

这背后也许涉及暴力的本质,语言暴力的目的也是一种权利的保持或控制。我要让你服从,最直接的就是指挥,训斥。这个是最容易分辨,也可以引起即刻愤怒和不满的情绪,对抗是保护自己的手段。这个好学,也不怕,勇敢地拒绝,远离,抽身。

但,如果是爱的语言呢?

前几个月家里遭遇变故,爸妈深陷缅北骗局,没了六七十万的养老钱,我参与处理,结果显而易见,全数无法追回。全程没有指责父母,尽量站在理解的角度,但经济的巨大损失确实令谁心里也不好受。厘清事实,劝说的过程中,父母的一句话却又让我感觉受到了巨大的语言暴力。我爸说,我们去赚钱,投资,被骗,全都是为了你好。全都是为了你好。我认为这是世界上最严重的语言暴力。它充满了爱,也充满了道德的枷锁,它把一切贪婪,欲望和自私全部转嫁到更低位和弱小的成员身上,如果世界出现差错,那就用我全都是为你好来为自己开脱。哑口无言,重温了儿时那种不得反抗的无力感,原生家庭是爱的语言暴力最完美的产房。

至今仍在想办法解决,得力于开头说的开放世界,觅朋友,获得书籍的力量,持续成长,期待被爱的同时可以不被爱湮没。

最后,愿我们都可以真的被温柔以待,而不是被笑里藏刀。

责任编辑:梅不谈